本墨悼至

“我曾见过漫天星辉。”
“后来每个梦里都是你的模样。”

这里子捷,一个织梦的疯子 。
业余码点儿东西。
歌词换文长期有效。

尽殊途

陈果中心《春华秋实》本完售,于是把终稿丢上来。



纵是人世尽殊途,终将与君同归处。——题记

 

清晨的上海滩笼上了一层薄雾,青灰色的天际显得愈发迷蒙,与蜿蜒街巷的青石条砖互相映衬着,无不透露出一种独特的平静,仿佛亘古如斯,不曾改变。

从城外办事回来,兴欣茶馆掌柜陈果抬头看了下天空,天边青灰的乌云正朝这个方向压过来,这是雷阵雨的征兆。

陈果出门没带伞,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和茶馆的直线距离,觉得还是跑回去稳妥一点,当即迈开了步子飞奔。

飞奔的陈果打算在路口转弯。

然后再下一秒,她就和从路口转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。

陈果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命犯太岁,出门忘记看老黄历真是失策。

因为一直是低头跑,陈果没看清来人的模样,却是先闻到了对方身上的烟味。

陈果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抽烟,条件反射般的一把推开那人,另一只手借势撑地,站起来还觉得距离不够远,又向后连退了三步。

那人不承想陈果会来这么一手,直接倒坐在地上,原本握在手里的油纸伞也滚落在旁。

有过被仇家追着跑的经历,陈果下意识先去看那人的脸。

是个少年,最多十七、八岁的样子,苍白的脸色还带点虚胖,很显然自己在这之前从没见过这人,顿时放下心来。

这一放心,陈果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,赶忙走上前去扶这少年。

不想陈果这才刚走出一步,这少年已经抓过伞柄,一撑地就站起来了,还把那把伞扛在肩上,说了句“告诉叶秋,别白费力气了”就转身朝来路走去。

这都什么跟什么啊!

陈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,就听到从这少年跑来的那条小路传来一阵吵闹,听脚步声起码有个四、五人。

然后就看见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脚下一停,转身又朝陈果这边跑过来了。

少年路过陈果,瞥了她一眼,又朝前跑了一段,抱着伞飞身翻墙,不知落到谁家院子里去了。

脚步声也近了,陈果才听清楚那帮子人吵着嚷着的是什么“大少爷”,乱七八糟地就跑过来了。

“这位姑娘,你看见我家大少爷了吗?”开口的人戴着眼镜,一身的书生气。

旁边的汉子伸手一敲这眼镜仔的脑袋就嚷起来了:“靠!你光说大少爷谁知道啊?”

“十六、七岁,穿得和我们差不多。”看这两人闹起来了,旁边的高个子赶紧补充。

陈果想了想,然后用手朝自己的来路指了过去:“那边,刚才跑过去了。”

听了这话,一行五人果断朝那边追过去。

“喂,人都走远了,出来吧。”陈果趴着墙根冲院子里喊。

“谢了。”

声音从头顶传来,没想到这少年刚才蹲在树上,跳下来倒吓得陈果往后退了一步。

“无以为报,以身相许怎么样?”这少年以为陈果胆小,起身还开起了玩笑。

“滚!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跑出来的。”陈果指着这少年鼻尖就骂。

“居然被嫌弃了,哥很伤心啊。”

从这少年脸上完全看不出伤心,倒是笑得灿烂。

“去!你还没姐大呢,真的,让你叫姐都不吃亏。不是我说啊,小小年纪就跑出来,怎么就不学好呢?老是在外面跑也不是个事儿,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啊?要不还是跟他们回去吧,我看你追上去还来得及……”陈果越说越激动,叉着腰还分析起来了。

“停停停!”少年受不了了,急忙喊停。

陈果还打算接着说些什么呢,天空一道紫电闪过,黄豆大的雨点伴着雷声就砸下来了。

略微怔了一下,少年很是淡定的撑开伞面帮陈果挡雨,话里却充满了嘲讽:“看,话说太多会被雷劈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 

“老板!你终于回来了!”站在茶馆门口大挥手的不用看就知道是包荣兴。

 “……我到了。”陈果对身旁的少年说。

“嗯。”

 “那个,要进来坐坐吗?”雨势并未见歇,陈果想了想还是开了口。

 “好啊,反正我是跑出来的,今后就麻烦老板娘了。”少年估计自认为笑得很含蓄。

“……叫我老板。”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无意中同意收留了一个让人头痛的角色,陈果很郁闷。

“好的,老板娘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哎,你叫什么名字啊?我是包荣兴,你可以叫我包子!”包荣兴颇为潇洒地一撩略长的刘海。

“叶修。”

“哦!是你把老板送回来的吧?那不就是老板的老大?老板的老大就是我老大!老大你好!”

 

他们生如夏花,遇见在那年半夏。

 

两年后。

清晨,还没到茶馆正式开门的点,大门倒是开着,正对着大门的柜台上,戴着圆框眼镜的账房安文逸正在拨着算盘。

离柜台最近的一桌,北位,苏沐橙,东位,莫凡,同样不急不缓地嗑着瓜子,一点都不着急开工,苏沐橙还不时地朝西面的那桌上望过去。

西面那桌,西位,包荣兴,踩着条凳一脸的杀气;东位,乔一帆,局促不安地坐着;南位罗辑,手按条凳,大有随时跑路的意思。

“喝不喝!”包子盯着罗辑,数不清第几次大喊。

“才不要!”罗辑死命地朝身后仰着,像是要躲开包子的眼神。

大堂再一次陷入寂静,只听见安文逸手里的算盘还在拨着,嗑瓜子的脆响也一直没停。

“累死老夫了!有水没有?”

一大早就搞采购去的魏琛夺门而入,径直冲到柜台西面那桌,等不及坐下,拿起桌上茶杯就喝,喝完还嫌太少,直接整壶就灌下去了。

“你们干嘛都看着……”魏琛放下茶壶,话还没说完,整个人就直接倒桌上了。

刚从楼梯上下来的陈果表示,一大清早就看到了这神奇的场面,一定是自己起床的方式不对。

“老板起来啦?”

正打算上楼补一觉的陈果听到包子一如既往中气十足的声音,瞬间清醒了。

……原来不是在做梦啊。

等等?!

“这不是小乔吗?”

“陈、陈姐早上好!”乔一帆还没从惊吓里缓过来,差点话都说不利索了。

“小唐跟隔壁老王切磋学艺去了,小乔正好过来看看,怎样,厉害吧!”

包子补了一句,一时间陈果也没明白他想表达的到底是谁厉害。

“这……老魏什么情况?”

苏沐橙优雅起身,朝这边喊了一句:“厨房门坏了,包子来搭把手。”

“啊?门什么时候……”陈果不解,转头正对上苏沐橙朝她眨眼,顿时明白了。

敢情老魏这事儿是包子弄出来的。

包子兴冲冲就跟着苏沐橙去后院了,莫凡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去。

包子一走,罗辑和乔一帆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。

“说吧,什么情况?”

“包子要我试药!”罗辑一脸悲愤。

“……试药?”陈果没听明白。

“师傅新配的药,有助睡眠的。”还是乔一帆解释了一下。

“那挺好的啊。”

“一下半包就倒进去了!这能没事吗?”罗辑都快哭出来了。

陈果看了看桌上还剩下半包的淡粉色粉末,再看了看倒在桌上的魏琛,莫名觉得头痛。

“那个,小乔,这药怎么解啊?”

“针灸见效快,但是我用得不太熟练,还有种方法……”

“来吃早饭了,我还买了绿豆汤……”伍晨也是和魏琛一起去采购的,只不过他走得不快,这会儿也到了。

“太好了!就是要绿豆汤!”乔一帆一激动就吼出来了,然后自个儿脸红了好一阵子。

 

虽已入秋,一场暴雨仍是踩着夏天的尾巴把行人浇了个透,兴欣茶馆的客人一下子多了起来,多半是路过进来躲雨的。

叶修点着烟靠在门边,看着撑伞的路人发怔。

恍惚中似乎又看到雨水顺着落地的伞面淌下,素白的伞下蜿蜒出一道血迹,很快地被雨水冲刷干净,半点痕迹也无。

叶修下意识的伸出手,却只揽到一片虚无。

雨水的凉意顺着手指袭了上来,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无力感。

依稀记得,水汽氤氲,模糊了墙后一袭黑衣。

“发什么呆呢!换班了啊!”叶修觉得肩膀一沉,转头就看到方锐拎着掌盘站在身旁。

“……知道了。”叶修掐了才抽了一半的烟,说完话又给叼上了。

因为早班,跟方锐换完班,叶修打算回去补一觉,余光一瞥注意到本该坐满的大堂里,靠柜台那桌却只在北位坐了一个中年人。

“来干嘛的?”叶修没多想就问方锐。

“哦,听说是来跟老板娘谈收购的,啧,估计得有点背景。”

“对了,包子呢?”叶修眼光随意一扫大堂。

“怕他知道了闹,派去跟着老关鼓捣茶叶了。”

“行,我睡去了,加油啊方锐大大!”叶修叼着烟,腾出手拍了拍方锐的肩膀。

“去你的!”方锐一把拍开叶修的手,朝厨房走过去了。

方锐走后,叶修也没急着上楼,看见乔一帆正好站在柜台边,就把他叫过来了。

“小乔,给独坐一桌的客人泡杯茶,就柜子第三排倒数第二那罐杜仲,不能让人家干坐着啊。”

“知道了,前辈。”

叶修随手把烟丢掉,转身上楼。

 

一周后。

这天早晨陈果起得特别早,单独喊了叶修到大堂谈话。

陈果还没说话,叶修先开口了:“是我干的。”

陈果怔了怔:“七日忘?”

“嗯。”

 

前一天中午,云社上海堂口二当家的来找陈果,陈果才知道一个礼拜前来谈判的中年人死了,谈及症状时,陈果却发现居然和罗辑研究出的灭鼠药“七日忘”惊人的相似。

“七天才能有效果,都快忘了吧!”

不知怎么的,当时陈果脑海就里闪过这句话。

那还是在两个月前,乔一帆刚来帮忙的时候,正遇上厨房闹老鼠,啃了门板不算,还到处打洞。

于是灭鼠的大任就交给了乔一帆和罗辑。

“就当给小年轻们一个锻炼的机会嘛。”魏琛如是说。

乔一帆提供理论指导,罗辑连夜研究,第二天早上就有了成果。

“再加一味薄荷吧?加大催眠的效果。”一夜未睡的罗辑顶着两个黑眼圈趴在桌子上,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。

“薄荷的花语是愿与你再次相逢!放灭鼠药里听起来就不吉利。”陈果一拍桌,第一个反对。

“要不加些苦樱桃吧,效果更明显。”乔一帆小心翼翼开口。

“可以。”安文逸表示同意。

“打断一下,罗辑同学还要加催眠效果,这药要几天才能见效?”

伍晨举着被老鼠摧残的抹布,忧心忡忡。

“至多七天,一定能解决。”看得出,罗辑对自己的研究还是很有信心的。

“七天才能有效果,都快忘了吧!”

陈果不给抽烟,叶修正烦闷呢,也冷不丁吐了句槽。

“七日忘”的名字就出自叶修这句无心的吐槽,却也正是这句话,让陈果内心隐约觉得不安。

当问起那天的情况时,安文逸的话更加重了陈果心中的那种不安感。

他说,那天有看见叶修叫乔一帆给那个中年人泡茶。

泡茶不能说明什么,接下来的一句话才让陈果暗自心惊,安文逸说,他还看见叶修把抽了一半的烟掐了。

 

“……为什么?”

陈果开口,喉咙里一阵苦涩。

“他手上有我朋友一条命。”

叶修虽然说得平淡,右手攥着的骨节分明都已泛白。

“我……不能留你。”

陈果拼命忍住几乎哽咽的声音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叶修仍是稀松平常的语气,听得陈果有想哭的冲动。

然而陈果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,举起茶杯,指着里面淡琥珀色的液体半开玩笑似的开了口:“七日忘,改良版的,一天就能忘掉,敢不敢喝?”

叶修从容地从陈果手里接过茶杯,仰头一饮而尽。

陈果甚至来不及喊一句“等一下”。

方锐从楼梯后闪出来,一把扶住了失去意识的叶修。

 

早在一天前,陈果就已经布置下这个营救计划——是的,这是个营救计划。

所以从一开始,茶杯里倒的就不是什么“七日忘”,罗辑倒的确是改良了,改的是曾经让魏琛喝趴下的那个“入梦”。

不过叶修那么干脆就喝下,其实并不在陈果的计划里。

 

“我说,把烟戒了吧?”

陈果曾经不止一次跟叶修提过这个问题,无奈效果实在是不明显。

“老板娘你来瞧瞧,王杰希送来的这帖又是什么玩意儿?”

“半夏泻心汤,养胃的。”

叶修总能找到岔开话题的方法,陈果也很无语。

“哎,上次泡出来还是绿的,这会儿怎么黑了?”

“上次那是藿香,这次的是薄荷。那能一样吗!”

“老板娘你懂的真多。”

闲聊的时候,叶修也会突然冒出一句称赞,虽然陈果觉得嘲讽的概率颇大。

“我爹还在的时候,我没少往隔壁跑。”

不算美好的回忆里,每次话题转到这,叶修总会很配合的闭嘴,陈果也总会忘掉她原本是来劝叶修戒烟的。

 

微怔了一下,陈果拎起桌上的茶壶,缓缓倒满另一个茶杯,然后举起茶杯,松开手。

白瓷杯落地后碎溅开来,只余下一地碎片,残余的茶水折射出奇异的光泽。

“没事儿吧你?”

很显然,陈果这一举动也不在计划当中,众人都有些担忧,又不敢问,还是魏琛先开了口。

抬头又望了一眼大厅之上兴欣茶馆的招牌,陈果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舍,却仍是转过身来,嘴角微笑着:

“没事,走吧。”

 

尾声

多年之后。

初秋午后的阳光正好,后院里的猫咪半眯着眼,一脸惬意地窝在角落,阳光给它柔软的身子镀上了一层金边。

院里的桂花香气清甜,零落一地碎花,仿佛与透过叶缝细碎的阳光融为一体,让人分辨不清。

桂花树下并排靠着两张摇椅,半躺着的老人都已年逾古稀。

偶尔说上几句话,呢喃一般的话语,都融化在阳光里。

“醒醒,别睡着了,要着凉的……”陈果吃力地抬起手拍了拍一旁的叶修。

“醒着呢……”话是这么说,叶修的声音却沙哑得像是刚睡醒。

“对了,我一直想问来着。”陈果窝在摇椅里,银发在阳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芒,“就是最近记性不太好了,老是要忘掉……”

“说吧,听着呢。”叶修眯了眯眼,似乎是觉得阳光有些刺眼,却又紧了紧身上盖着的毛毯。

“你那天喝下我端的茶,就不怕我真给你下毒?”

“老板娘端的茶,我敢不喝吗?”

“老没正经的。”陈果嗔怪道,却也不再说什么。

“……薄荷。”过了许久,叶修忽然开了口。

“嗯?”陈果似是没有听清。

“那天你泡的茶,是薄荷吧。”

“嗯,薄荷。”

“有德之人是不会坑人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开个玩笑。”

“如果我忘记了什么,帮我记着……”半晌,陈果的声音才在一旁响起,语气里颇有无可奈何的意味。

叶修笑了笑,似是叹息般吐出一句话来:“都记着呢,老板娘……”

“还说记得呢,叫我老板……”陈果说着,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。

“知道了,老板娘……”叶修仍是笑着,也不再说话。

午后阳光依然,微凉的空气混合着清甜的桂香,静谧而安详。

 

怎么会不记得呢?

除了有德之人,薄荷的花语其实还有一个。

那就是——愿与你再次相逢。

你说的话,未曾忘记。

—THE END—


顺便附上Freetalk:

这里子捷,感谢读到这里的你。

也要感谢插头组的各位亲们,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,来描绘我心中的陈果。

老板娘是我在全职里最喜欢的角色,没有之一。

她可能没有温柔的性格,但她有一颗真诚的心,就是那种对你好就要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你、而且不求回报的真诚。

她赌上了一切,只为了拼一个梦想。

很傻,但是很真实、很坚定。

就好像面朝阳光的向日葵,温暖而热烈。

我总是想,这样的姑娘怎么好辜负。

于是就有了你看到的这篇文。

不争朝夕,陪你看春华秋实。

这样的幸福,她应该拥有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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